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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:2011年,沈因洛与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标兵、武汉生物工程学院学生许大卉亲切交谈。 (资料图片)
几天后,位于石门峰的武汉市遗体捐献者纪念碑上,刻上了第1304个名字:沈因洛。
没有照片、没有生平、没有墓地,邮票见方的三个小字,是一位96岁老党员、老八路、正省级老领导留下的最后“痕迹”。
然而,自2月20日沈因洛去世至今,人们念及他时,依旧十分难过、不舍、感慨万千——“他是真正的人!”“他是信仰坚定的革命者!”“他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!”“他是我们身边的榜样,我一辈子最敬佩的人!”“他是父辈们挂在嘴边的好干部!”“百姓全都说他好,那是真的好!”“好领导永远活在我们心中!”……
听说记者追访沈因洛事迹,他的老同事、老部下们,即使拄着拐杖、冒着大雨,也要来说说他的故事;更多的“忘年交”们谈起他,禁不住热泪盈眶。
踏访寻迹、聆听、记录,随着采访的深入,一个“真正人”的形象,越来越具体、生动、厚重。热烫烫的正能量,在记者、在所有采访对象的心中喷涌、流淌。
沈因洛虽然远走,但他留下的精神遗产,像阳光、空气,温暖、滋养着敬重他、挚爱他的人们;他的精神、品格、风范,如一杆旗帜,感召、激励更多的后来者。
1920年12月,沈因洛出生于江苏省吴县(现苏州市吴中区)农村。他出生后不久,母亲去世。1937年,华东沦陷,他毅然弃医从戎,和十几个进步青年一起,跋涉数月,途经武汉,于次年抵达延安,并加入中国。后来他才知道,因为投身革命,父亲惨遭侵华日军杀害。
抗战时期,沈因洛跟随部队打击日寇,曾参加著名的“百团大战”;解放战争时期,参加中原突围;在枪林弹雨中为革命出生入死。
2015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活动中,他为本报读者讲述抗战故事时说:“每参加一次战斗,每记录一笔伤亡,都激起我对侵略者的仇恨!”“心怀信仰,对党赤子般忠诚——那一代经过战火考验、提着脑袋干革命的人,都有这样的特质。”沈因洛曾经的部下、省委组织部原副部长谢允坚这样评价。
1961年初,时任41军政治部副主任的沈因洛,接到中央调他赴武钢工作的命令。那时恰逢三年自然灾害,苏联援建项目终止,专家撤走,武钢处于异常艰难的发展阶段。“一接到通知,他春节也不过了,卷上行李就走,把我和孩子留在了广东。”沈因洛的夫人曹俊敏说。
身着布衣,肩挎黄布军用包,骑着自行车,沈因洛不知疲倦地在一个个车间转,有时一连几个月,和一线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。
那时,钢产量是中国工业化的“第一标志”,武钢人视之为“命根子”。时任长江日报驻武钢记者章重回忆,1969年,为完成中央下达的炼钢任务,沈因洛两次累倒在平炉旁。1971年,运送钢渣的小火车发生脱轨,800多摄氏度的钢渣倾倒在地上,沈因洛顶着热浪冲到最前线,指挥抢险,很快恢复铁路畅通。
1972年到1981年,他顶住外界“唱衰”的声音,带领武钢干部职员完成一米七轧机建设和投产的历史重任,改变了中国钢材品种结构,也让武钢发展站上了新的平台。
从副经理到经理、党委,沈因洛带领干部职员排除万难,百折不挠,炉子不熄火,轧钢不停机,武钢由此跨入人们引以为豪的“黄金时代”。
1982年至1993年,沈因洛先后在省委、省顾委担任重要领导,也曾任省政协第六届委员会主席、党组书记。其间,他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下乡调研。
谢允坚说,“作为副手,当我知道他是新任省委组织部部长时,他已经下乡调研了。”
多名政协老干部反映,他当主席的5年,为我省政治协商、民主监督制度化、规范化打下了坚实基础,党内外人士高度认可。
1995年8月,沈因洛离休。省政协第八届委员会副主席蒙美路说,“沈老坚持参加离退休党支部活动,每月的党费都按时交、多交。
2014年后,他走不动了,就让秘书推着轮椅参加学习。支部会议上,他总是积极拥护党的决定。对社会不良现象,他对大家说看问题要看本质,看现象要看主流,要对党中央、对省委充满信心!”
省委组织召开的形势报告会和其他重要活动,沈因洛都积极参加。他说,“参加省委组织的活动,是服从组织安排,是讲政治规矩。”
“近几年,我省大的战略方针,如‘建成支点、走在前列’、‘五个湖北’建设等,他总是率先站出来给予支持、建言献策。”沈因洛最后一任秘书陈明介绍,他生前从始至终保持惯,每天收看《新闻联播》、阅读《湖北日报》,第一时间自费购买学习资料。“十二大到十八大,每一届党代会的内容,他都清清楚楚。沈老90岁后,还可以标点不差地背诵党章,大段大段流利地复述习的讲话。”
“他常跟我讲,习是我们党和国家的领导核心。前些年,少数人败坏党风党纪,习同志和党中央一抓,相信用不了多久,党和国家打掉‘老虎’、拍掉‘苍蝇’,就更有希望了!党和国家有希望了,我们老同志也就放心了。”
陈明回忆说,“今年初沈老病重,呼吸都很困难,还趴在病床上记学习笔记。去世的前一天,视力已严重衰退的他,还让我给他念新的中央一号文件。”
“沈经理,老伙计们盼你多来啊!”每次到武钢,沈因洛的司机吉胜总能听到这热烫烫的话语。
离休后,沈因洛仍然十分关心武钢的发展,每年要去调研两次。“每次去武钢,老职工都是小跑着赶过来,和沈老握手聊天,那种亲热劲儿,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、朋友。”吉胜回忆。“为什么大伙跟他感情这么深?因为他跟群众感情深,把职工的事儿看得特别重!”武钢原副经理胡锡三说。
初到武钢,沈因洛听说职工上下班全靠挤一列闷罐列车,没有站台,车子一到站,上万人“上扒下跳”,经常出事故。“工人这样受罪,我心里难过!”一连五六天,沈因洛也“上扒下跳”,在闷罐车上和职工商量解决方案。半个月后,几个简易站台建成,还装上了雨篷和电灯。职工们欢欣鼓舞,沈因洛却又悄悄北上进京,多方请示联系,很快将闷罐车改成了客运车。
有职工反映:从白玉山农场到厂前上班,路程远,道路坑坑洼洼,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赶路,天气不好还容易出事故。沈因洛实地调研后,提议修建白玉山到厂前的水泥路。今天,武钢人仍亲切地称这条路为“沈因洛路”。
蒋家墩职工生活区水压很低,居民只能到一楼接水,夏天洗澡甚至要打开消防栓取水。沈因洛到街坊走访,一家一家看。随后,水厂进行改扩建,自来水终于上楼了。“炼钢工人很苦很累,很不容易啊!我们当领导的,要多替他们办事,尽量让他们生活舒坦些,否则,良心不安、问心有愧啊!”沈因洛多次告诫公司各级干部。
久而久之,工人们把沈因洛当成贴心人,有苦水都愿意向他倒。一次,均热炉的工人反映:从炉底上下一趟不容易,班组没有钟表,大家掌握不准时间。去食堂早了,没开饭,去晚了,没饭吃。次日,沈因洛自己掏钱,给工人们买了一只马蹄表。“来,尹士,我给你添饭!”40多年了,武钢党校副教授陈尹士还记得这声轻唤。那年,还是普通青工的他,和沈因洛等一批武钢人员在北京开会。午餐时,大家挤在一张大圆桌旁吃饭,陈尹士坐在墙角,沈因洛坐对面。“我正准备起身添饭,沈经理站起来,很自然地伸手接碗。”
得知记者前来采访,77岁的陈尹士一定要带着我们,看一看老站台旧址,走一走“沈因洛路”。“职工上下班碰到他,说起家庭困难,他会掏出刚领的工资,分一些给工人;一名职工提到妻子产后身体虚弱,他拎着两只老母鸡前去探望。”陈尹士说,“得知沈老去世,我一夜未眠,泪也流了一晚上。这样贴心、暖心的领导,和咱们‘打断骨头连着筋’,难舍啊!”
沈因洛对普通群众,尤其是老区、贫穷的地方的孩子,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“1982年,我还在麻城农村,高考落榜后,试着给当时分管教育的沈书记写信,10多天后竟然收到他的亲笔信,写满了鼓励的话语。”省委政法委副巡视员、宣传处处长郭睿回忆。后来,他牢记教诲,发奋用功,终于考上武汉大学,毕业后到共青团湖北省委工作。“沈老得知,十分欣慰,特意邀请我到家中做客,高兴地与我亲切交流,教导我身为年轻党员干部,要注意加强学习、提高水平、增强能力、勤政廉洁。对一个山里的穷娃子来说,这是多么大的激励,让我牢记终生!自此,我们成了‘忘年交’。”
许大卉,武汉生物工程学院08级机电工程系学生,由于家境贫寒,她不得不带着生病的父亲上学,课余打工维持学业。2011年,她的故事被多家新闻媒体报道。“那年,沈爷爷到学院调研,特意来看望我,嘘寒问暖,像一位慈祥的爷爷安慰受委屈的孩子。”许大卉说,“谈到曾经的艰辛,我哭了,沈爷爷也流泪了!”
“9月5日,早上6时40分,到蔬菜批发、零售市场参观,发现批零差价在50%到100%。白菜批发0.20元/斤,零售为0.40元/斤;辣子批发0.80元/斤,零售经分类后1.6元/斤;茄子零售价1.50元/斤。外来蔬菜从河南来。”
这是离休后的沈因洛1996年工作笔记的一段记载。像这样的笔记,他记了22大本。
初到武钢,为尽快摸熟、吃透厂情,沈因洛与时间赛跑。时任办公室文员的王国连形容沈因洛作风“像秤砣一样扎实”:天不亮就到办公室处理公务,事情一忙完,就骑着自行车,一个本子一支笔,一个一个车间地跑。
武钢冶金渣公司原工程师周晓介绍,“沈经理精打细算、节约增效是出了名的。他号召大家节约用电,不是嘴巴喊,是身体力行。每天下班后,他挨个楼栋巡查,没关的灯,他一一关掉。时间一久,全厂养成了自觉关灯的习惯。”
有一次,他到炼铁厂劳动,休息时喝汽水,不小心将瓶口碰破了。他马上向财务科照价赔偿两毛钱。后来,那张他忘记带走的收条,在增产节约活动中展出,让职工们深受教育。
一天,记者章重搭武钢通勤车去采访,一上车,就看到了斜跨黄色军用包、手扶横杠站立的沈因洛。“您怎么坐这个车上班?”因红钢城离厂区远,公司领导上下班有专车,章重很疑惑。“乘这个车也很方便啊!”沈因洛笑着说。后来,章重才知道,沈因洛上下班常坐通勤车,说可以多听些工人的议论,了解不少真实情况。
章重回忆,沈因洛调到省委组织部工作后,一一走访了所有处长的家,这是组织部以前从未有过的事。许多处长的家庭情况、性格特点、优点缺点等等,沈因洛的笔记中都有详细记载。
谈及沈因洛的工作作风,曾经分管全省农业工作的省老领导王生铁体会很深。“上世纪90年代末,农场管理权一度全部收到省里,随后暴露了一些问题,农场的场长、属地的领导和普通群众都非常着急。”王生铁说,当时,他在电话中和沈因洛交流意见,沈因洛说,“你不急,我下去调研,给省委、省政府反映真实的情况。”
“随后,80多岁的沈老跑遍了全省所有省属国营农场。这一年,我们在外跑了120多天。”司机吉胜说,“调研中,有些领导赶来作陪,沈老总是劝他们,你们工作忙,就不要陪了。有些领导很‘执着’,站在我们车前不走。沈老说,你们不走我就走,当地领导只有作罢。”
王生铁说,“调研回来后,沈老给省委、省政府写了报告。省领导认真研究之后,把农场管理权重新下放,农垦系统的干部职员特别高兴。实践证明,他报告中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。”
“沈老看报特别仔细。凡报纸上密集报道的地方,他总要想办法亲眼看看。武汉汉口北、市民之家、首义广场、武汉国博、省图新馆,地铁二号线……发现跟报道不符的地方,也总要追问原因。”
“2013年,他93岁了,为了核实报纸上沼气利用的一个数据,还专程去省农业厅调研。”秘书陈明说。
在武钢官微“幸福武钢”留言板上,网民“风驰电掣”回忆,沈因洛在任期间常到食堂突击检查,最爱去的地方,就是食堂后面的猪圈,猪养得好,他就表扬,说“饭菜里面出钢铁!”
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理事长余毅说,“沈老多次到学院调研,看师生食堂,总是直奔后厨;看学生住宿环境,总去最偏僻的宿舍;看教学楼,只看卫生间,他说厕所卫生是一面镜子,最难做的地方都做好了,其他就容易了。”
清清白白做人、干干净净做事。无论在职还是离休,沈因洛始终清廉如水;在公与私的问题上,他坚守原则,泾渭分明,一寸不让。
1984年秋,担任省委副书记的沈因洛到天门调研,有企业送他一产品——一束塑料花。他当即拒绝,“生产一束花,企业耗费人工、原材料,我平白带走,这是不对的。”
出访归来,外方赠送的电子计算器、照相机、手表,他一一上交;接待战友吃饭,他如数自费;外出调研,从一瓶咸菜、一双拖鞋,到或多或少的慰问金、感谢费,他不仅坚决不拿,还严肃批评送礼者。
年终,常有单位领导请吃年饭,他总是委婉拒绝,“实在要请我吃也可以,我自己付钱,司机、秘书加上我一共要交多少?”对方只得打退堂鼓。
“他的无私、廉洁,武钢人看在眼里,敬在心上,这也是武钢人爱戴老经理的原因。”武钢原后勤管理处处长郁汉康感佩地回忆,“当年,沈经理的工资级别按照部队标准计算,每月280多元,到企业的第一个月,他就主动找到财务处,要求按地方人员标准核算工资,降到186元。”
当年,武钢十万职工,大小干部岗位成百上千,当问到“沈因洛在武钢工作的女儿、女婿得到什么照顾”时,接受媒体采访的老同志异口同声回答:“就没有!”
1982年,沈因洛从武钢调任省委书记(当时设有省委)兼组织部长。本来,家属可随调省直单位,可他坚决不同意。“不调也就算了,他还动员我提前退休。”当时在武钢教育处工作的曹俊敏回忆,“老沈的理由是,他当了组织部长,单位肯定会有意无意照顾、优待我,退了,就没这种可能了。”
沈因洛是铁石心肠吗?不!挚爱百姓的他,也深爱家人、儿女,期望后辈成龙成凤。但是,当为此要动用手中的权力时,沈因洛决不迁就。
在沈因洛的日记中,我们感受到他对孩子们的疼爱——外孙女燕燕从小到大,每一次发烧生病,体温多少,病状如何,都有详细数据记录。可这个沈因洛眼中的“小可爱、小宝贝”,却远赴苏州自谋职业。
回答这样的询问,燕燕就想起爷爷那句教诲:“你们靠自己的本事吃饭,不要指望在我这里沾任何光。”
“别说找工作,公车也别想坐一次!”一天深夜,她乘飞机回武汉,试着央求爷爷派车去接机。沈因洛沉默半晌,轻声对她说:“你还是搭出租车回来吧,车是公家配给爷爷工作用的,不是咱家私车。”
“公是公,私是私,沈老一家都分得很清楚。”给沈因洛开车15年的吉胜说,沈家人没有因私事坐过他开的车,即便是沈老在同济医院住院,女儿女婿到汉口陪护送饭,也是换乘两趟公交车、耗时1个多小时赶去。
严以修身,严以律己,廉洁齐家。沈因洛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,严格要求自己,严格要求家属和身边工作人员。
1988年,他上任省政协主席前,一位亲戚正托人准备调入省政协工作。他得知后不仅没“顺水推舟”,还批评帮忙者,并“搅黄”了这桩“好事”。
沈因洛给每任秘书都“约法三章”:善于学习;严格守时;最重要的是不能搞歪门邪道,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插手工程建设和人事安排。
追忆父亲,小女儿沈海鹰说:“父亲身居要职多年,从不以权谋私。我们深爱着爸爸,敬佩爸爸的清正廉洁、公私分明。”
沈因洛去世后,曹俊敏跟组织上说:“老沈走了,我们也不需要车,请把车收了吧!”
省委书记李鸿忠、省长王国生上门慰问时,问及曹俊敏老人对组织有什么要求,她诚恳地说,“老沈一辈子没向组织提要求,我们也没有。”
2007年4月28日9时许,省红十字会,走进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。老人要求领取《遗体捐献申请登记表》。
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,他一笔一划地填写好所有内容,并戴上老花镜,一字一句地仔细核对,用了一个多小时。
这是沈因洛兑现承诺的第一步。1983年8月16日,《人民日报》发表《把遗体交给医学界利用的倡议》,倡议人中就有沈因洛。
按照程序,捐献遗体既需本人自愿,也要近亲属签名同意。他将登记表复印后,一个一个动员亲属。
恩爱一生的老两口,为此起了争执;孝顺父亲的女儿,接受不了……但是,任何劝阻,也动摇不了沈因洛的决心。
他拿出那张发黄的《人民日报》,指着自己的名字说,“我是一个员,要信守诺言,说到做到!”
他以理相劝,“活着不争利,死后不占地”、“遗体捐献,是以无用之躯,尽最后有用之力,让更多的生者找到希望,让更多的医学难题得到破解,让生命散发出最后一道光芒!”全家人拗不过他,只得签名同意。
2015年12月底,沈因洛病重住院。病床前,他一边宽慰老伴,一边郑重其事地重申心愿:捐献遗体,丧事从简。
今年2月20日,沈因洛午休时突发心脏衰竭、呼吸衰竭离世。悲痛中,家人完成了他的遗愿——捐献遗体。
当载着遗体的红十字会灵车远去,家人们止不住泪如雨下。“老沈啊!一路走好!”“爸爸 ,我会想你的!”……
“沈老是我省第一位捐献遗体的省级领导干部。”满怀崇敬,武汉市红十字会遗体器官捐献工作中心主任骆钢强到沈家慰问。
走进沈家,只见空空荡荡的客厅里,最值钱的是一台旧电视机;餐桌上,还有一个普通人家早已不用的菜罩;走进卧室,一排老旧木柜木箱、床上花布铺盖……这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物什,让骆钢强恍若时光倒流。
书房里,大女儿沈百舸正在整理父亲生前的衣物:一件样式老旧的黑色皮夹克,沈因洛穿了快40年;一条宽大的裤子,腰身的橡皮筋已经松垮……
家人在整理沈因洛遗物时,整理出106张捐款收据,其中不少以老伴曹俊敏名义捐助。
家人们回忆,早年在部队时,得知当地要办化工厂,沈因洛马上捐出两个月工资,还鼓励妻子捐。
离休后,沈因洛订下规矩,每年拿出一个月工资,分别捐给省慈善总会、残联、老促会、“希望工程”和“春蕾行动”。若发生地震、洪涝等灾害,他也总要另外捐钱捐物。
去年9月,沈因洛获得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和5000元慰问金。他当即决定,将慰问金捐给黄冈革命老区困难群众。
扶危济贫,沈因洛慷慨大方,仅离休后的捐款就有14万多元;对自己,他却很“抠门”。
在武钢工作21年,工作人员多次要给他更换办公室,都被他拒绝。“他的办公家具又破又旧,夏天那么热,连个吊扇都不让装。他总说办公室比锅炉前凉快多了。”王国连至今记得,“沈经理常讲,领导一‘大方’,风气就变坏,钱要用在公司发展上,用在解决职工困难上,不能用在享受上。”
刚调到省委组织部时,沈因洛家还在武钢。组织上安排他住招待所,没两天他就搬到办公室住,说“住招待所花钱、太浪费”。
一双穿了多年的布鞋磨出了洞,陈明建议他买双价格高一点的穿着舒服些,可他挑的是最便宜的。
一件蓝色棉袄,他一穿10多年,袖口、领口都磨破了,临终前的上午还穿在身上。
陈明家的衣柜里,收藏着一件沈因洛生前穿的深蓝色外套。这件外套,有个难忘的故事。
今年春节前,沈因洛刚从同济医院出院,省领导要来看望。得知消息,他翻箱倒柜找衣服,想找件“体面”的衣服。
“这件衣服稍好一点,我给他做主,挑了这件。”陈明说,“当时,衣服的袖口、领口有点脏,来不及洗了,我就用旧牙刷把脏的地方刷干净,放在暖气片上烘干,他第二天就穿这件衣服接待省领导慰问。”
“沈老去世后,我就跟沈家人要了这件衣服。其实,沈老身材高大,衣服宽大,我是穿不了的,就是跟着他工作多年,敬重他,留件他的衣服在身边,是个念想……”说着说着,陈明哭了。
呕心沥血、鞠躬尽瘁,沈因洛把一切——青春、热血、生命和遗体,都奉献给了党和人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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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延安时期,老区人民用麦麸、黑豆养育了我们,现在生活好了,不能忘了老区人民!”
“我作为战争的幸存者,能从一个普通青年成长为领导干部,得恩于党和人民。我老了,为国家做不了什么贡献,只能尽这点微薄之力了!”
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正如他在多本日记扉页摘录的诗句,沈因洛就是一支蜡炬、一根火把,为党和人民的事业燃烧至烬。(张晓峰 江卉 彭小萍 宋建春)